在异乡，做一把角梳

法治周末记者宋学鹏

阿清(本名吴潇清)的生活基本与网络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她在网上忙生意、打理网店、购物，空闲时间就更新下QQ空间、刷微博、上豆瓣，通过网络与外界连接。

平日里，阿清基本不出门。周末的时候，她才和妹妹阿华出趟门，“那也是逼着自己出去，因为老是这样坐在屋子里也不行”。她们在市场上租了一个摊位，周末天气好的时候，就去那儿摆上她们的牛角梳，晒太阳、和客人聊天，这是阿清最看重的;但梳子卖的挺好，却是阿清没想到的。

到福建福州的时候，刚好是阿清和妹妹从市场上回来的时间。尽管很忙，阿清还是高兴地和我聊了起来。“钱是永远都赚不完的，而朋友不是想见就能见的。”阿清话音清亮，待人坦诚而珍重的方式，让人感觉出她那一身从生活中来的从容。

弃医从工再从商

阿清的家乡在湖南省娄底，大学毕业后来福州，如今已经7年了。她把7看作自己的幸运数字，所以27岁生日时她在心里过的郑重其事。阿清的文字颇富文采，赋予了福州牛角梳独特的文化内涵。阿清在淘宝上开了一家网店——“梳阁”，主营的就是福州角梳。

“我是学临床医学的，在医院当了一年实习医生。上过大大小小50台手术。我那时候特别喜欢上手术台。”阿清说着，还颇有兴致地描述起当时做外科创伤手术时的细节。

“我们家有5个孩子，一个姐姐，两个妹妹，还有一个弟弟。我爸当过兵，人很固执，很大男子主义。我们小时候，他经常吹牛，说我们家要出一个工人、一个医生、一个老师……那我就去当医生啦，但我对当医生一点兴趣都没有。也许去当法医的话，我会很有兴趣，就喜欢那种……”阿清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描述这个不同寻常的职业。

“所以在学校能逃的课都逃了，不能逃的也逃了。跟几个同学闲逛或者打游戏。打游戏我有个习惯，我喜欢的游戏，就一定要打到通关，但只要打到通关，觉得没意思了以后再也不会去碰。应该说我意志力非常强，我完全能管住自己，除非我放纵自己。我很清楚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阿清的讲述跳跃而沉入。

阿清说，她毕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和爸爸吵了一架，告诉他，以后不要那么大男子主义，“因为他在家里一直是说一不二的”。年，阿清瞒着家里来到男友的家乡福州。来到福州后，阿清终究还是舍弃了家里给她选定的专业，“弃医从工”，她喜欢上了平面设计，一边自学一边在广告公司做设计。

年，阿清通过自己的努力，从小公司跳到福州最大的广告公司。阿清在平面设计方面已经是熟手，但她也明白不管到多好的公司，她永远都是最小的职员。

那时候恰逢网购开始流行。阿清年就在淘宝注册了账号，对网购十分熟悉的她主动教起身边的同事，怎么使用淘宝网购。看到商机的阿清也兼职做起了网店。

“当时正好是秋天，就卖批发市场上的围巾、外套，还有那些瓶瓶罐罐。那时寄快递用的纸箱要自己动手做。有人曾说，如果看到别人家门口放着牛奶纸箱，眼睛都会发亮的，就是淘宝卖家。”阿清笑出声来，不难看出她就是其中一个。

“我是年7月1日第一次去牛角梳厂家拿货的，刚开始就拿了几十块钱的货。但我喜欢牛角梳是从大学就开始的。当时福州的朋友送我一把小牛角梳，我非常喜欢，就像第一次拥有奢侈品的感觉，妙不可言。来到福州后，看到了更多，一颗心就在上面了。”阿清说。

阿清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年，网店收入已经超过工资的两倍。于是她辞职开始专职做网店，“那时候，福建有一个年就做牛角梳的卖家，已经是皇冠了，我每天就想着要超过他。所以在淘宝大学讲课的时候(阿清是淘宝大学的讲师)，我跟他们讲，一定要找一个对手出来。我现在没什么对手，进步就慢了。”略一沉顿，阿清补充道，“现在应该说是目标，我会跟谭木匠比，要做比谭木匠更好的品牌。”

阿清算是第一批从淘宝闯出来的人之一，在阿清看来，能在淘宝网快速发展的过程中慢慢存活下来的网店一般都是店铺文化做的好或者有特色的网店。“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在一条街上存在很多年的小店，它不一定总是门庭若市，但有自己的风格。5年前经过这个地方有它，5年之后经过这个地方的时候还在，而且一点都没有改变，也许10年后再回来，还是那样子。这才是我梦想。”

任何一把梳子，我都能看懂它

午后，去阿清“梳阁”的“后台”参观。到阿清的屋子时，阿清带我到阳台看她妹妹阿华养的宠物兔，她们唤它“sugar”。“就是中文的‘糖’，和‘梳阁’一个音。”阿清解释着，把它唤出笼子，兔子很快就消失在杂乱的屋子里。

屋子里有点暗，除了装货的各类纸箱，触目的就是一包一包的梳子。绵羊角梳、牦牛角梳、水牛角梳、黄牛角梳……每把梳子的颜色、纹理、形状都不尽相同。牦牛角梳往往染一袭天然的纯黑，款式也都大气，甚至夸张，有的角梳齿还做的很粗。

“我觉得中国的奢侈品就应该是买一个好的木首饰盒，买一把这样的好角梳……”说着阿清递给我几款形状各异、浅黄透亮的绵羊角梳。角梳边沿仍旧保留着原始的棱角，犹如起伏的群山，而整个一体如同被纵切的山脉，从粗粝的边线直切出整齐平滑的两面，里面游弋着一些红色的血线和团纹，彰显出角梳独有的气质。

阿清拿起砂纸打磨每一根梳齿，这些刚挑来的梳子阿清都要一把一把打磨，需要恰好的力度和耐心。“我觉得喜欢一样东西也是一辈子的事情。特别是你懂了她之后，一把梳子拿到手，她的优点、缺点，我都能知道。感觉就像……”阿清略略一顿，寻思那个感觉，“别的东西到我手上我可能会忽略，但任何一把梳子拿到我手上，我都能看懂它。”

如果有的顾客也喜欢自己打磨梳子，阿清会随物寄一块砂纸，因为她觉得这也是对梳子投入感情的一种方式。

我问阿清喜欢她的都是什么样的人。“文艺—女—青年。”阿清拉长了声调，咯咯地笑了，“喜欢我们这个店铺，喜欢我们对生活的理解，这样的人还是挺多的。稳定的老客户有几万多人吧，有真正理解的，也有跟风的，还有狂热的追随者。”

“碰到心动舍不得卖出的梳子怎么办?”阿清沉默了一下说：“送给喜欢它的人。”

晚上，阿清载我去闽江岸边看江景。岸边的公园和沙滩少有游人，江风的凉意似有若无，许是这沉静的夜色给了阿清继续讲述自己的心情。阿清在对过往生活的感慨中，讲述了她的感情、她的事业。有时开心、有时惋惜;有时高昂、有时低落……而“梳阁”的那句“做一个好看的女子，并且相信海誓山盟”似乎就像阿清对自己、对梳子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我的经历太过复杂了。一个人经历太多，太过于坚强，并不是好事。坚强的跟石头一样，那种人……”阿清说着悠悠地断了余音，末了又起一音，“好想知道别人是怎么生活的。”停顿下来的阿清把目光伸向江水。

回北京不久，看到网店上新了在阿清家遇见的那一批牦牛角梳，阿清铺陈了很多“忧郁而美丽”的文字，从梳子到感情：一把梳子有多少根齿，梳子的每根齿有四面，一点点的磨，太磨人的性子了……没有人知道，她原来的面貌，光鲜下面，有着怎样的伤口;属于我的物件，我总想陪伴她成长。

阿清的故事因她坚强的个性和独特的经历而骨肉丰满。透过店铺看她，和真正遇见她，透过她的生活看她，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可又是完全一样的。阿清始终认为店铺文化是一个店铺的灵魂，而店铺是随着店主一起成长的。她现在的目标是把“梳阁”这个品牌做起来，并在牛角梳这个行业长久坚持下去。

在全球实现自己的导游梦

法治周末记者薛洪涛

尽管暑期是出国旅游的旺季，已经在北京做了13年导游的邹慧还是带上老公和孩子回了一趟老家——黑龙江省鸡西市。她想趁这个时间带父母出国旅游一趟。

邹慧目前已经带着全国各地的旅行团去过60多个国家。能带父母出国旅游一趟，是她多年来的心愿。和父母从俄罗斯回来，邹慧又马不停蹄地带着团出国了。

一位东北女孩的导游梦想

邹慧的家乡位于黑龙江省鸡西市梨树镇，那是一个普通的东北农村，她自己也成长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做导游，是邹慧小时候的愿望，她看电视时偶然知道了这个职业，从那时起就念念不忘。当时邹慧的爸妈很忙，经常见不着人影。邹慧曾和父母聊起过做导游的想法，可是父母没有反应，她觉得，父母对自己的教育并没有什么概念。

10岁左右的邹慧开始给弟弟做起了导游，她领着小她两岁的弟弟去外婆家走亲戚。外婆和邹慧家都在鸡西市，但是一个在近郊区，一个在远郊区农村，相隔大约30多公里。

邹慧姐弟俩从家门口坐公交车到镇上，然后再转乘途经的长途客车到鸡西市区，还要从市区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才能到姥姥家。邹慧很喜欢这种领着弟弟换车远行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像是实现了导游的梦想。

假期里，姐弟俩经常坐车去外婆或者奶奶家。有的时候，一天要去好几家亲戚。像是一种导游游戏。

当导游的愿望在她上初中时愈发强烈。那时候，她觉得，做导游可以到处玩。邹慧经常打听怎么才能当上导游，和老师同学谈起做导游的各种好处。有人告诉她，做导游确实挺好的，但还要长得好看，口才要好，各方面都要很优秀。邹慧经常拿这个标准衡量自己，觉得自己差得挺远，但是从来没有放弃过做导游的念头。

年初中毕业时，邹慧得知，邻居家有个女孩子在北京一家旅游工艺品商店上班。一听说和旅游有关，邹慧连学也不想继续上了，在女孩回家探亲的时候，邹慧央求带她去北京。于是，年年初，她们一起到了北京昌平博物城的旅游工艺品商店销售旅游纪念品。

那时候，邹慧并没有什么打拼的概念，只知道离实现导游的梦想近了一步。多年过后，邹慧回忆当时的选择也觉得，外出既是为了梦想，也是现实选择。在当时的环境下，一个初中毕业的女孩子没有多少选择，如果当时家里有一个很好的工作，可能也不会外出。如果学习成绩很好的话，那可能就继续上学了。

但当时的邹慧尽是兴奋，因为北京的一切令她激动，见识到了世界的多面性、见到了导游手持小旗子领着全国各地的游客在她面前穿梭，仿佛遥远的导游梦变得唾手可得。

为当导游重回学校

在北京昌平博物城上班后，公司先安排邹慧她们这些新人跟着导游在北京转了一圈。那一趟旅游，邹慧至今记忆犹新，导游讲得每一句话，邹慧都听得津津有味。邹慧感觉导游知识非常渊博，当天导游所讲的东西都被她一字不拉得记下来。第一次的出游经历，更加激发了她做导游的兴趣。

工作中遇到的许多导游告诉她，如果将来想做导游还要去读书。她也去各个景点打听过，做导游有学历要求，并且需要考导游资格证。

到北京的第二年，邹慧开始上学。读了两年预科班后，年，她进入民办大学科技经营管理学院读书。

年，邹慧考取了导游证，开始正式带团，至今已经做了13年的导游工作。

邹慧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庆幸自己当时从东北走了出来，她觉得在北京这个地方，每个努力的人都会拥有更多的可能性。如果当初自己选择在家里待着，导游梦可能就永远不能实现了。不管是为了生计还是梦想，自己选择来北京来对了。

在做导游最初的3年里，邹慧主要在国内带团。在此期间，她带团跑遍了全国各地的主要景点。

在那3年，邹慧既是北漂，挂靠关系也到处飘着，飘在哪个旅行社就在哪个旅行社带团。

当时带团分为导游和操作两部分，操作负责制定计划、行程、路线以及安排宾馆;导游负责拿着旅行社拟定好的导游计划，全陪协助、监督地陪。

邹慧自豪地说：“那3年里，哪儿都去过，那时候带团，她每天都很开心，因为可以见识到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和不同的文化。”年，刚做导游时她的工资大约每月元，工资包括补贴和佣金。3年后，她的年薪已经涨到十几万元。

在3年国内带团期间，邹慧做得顺风顺水，与游客的关系也比较融洽，从来没有被投诉过。谈及原因，邹慧说，自己在大学4年里的导游专业学习足以应对国内游。

邹慧觉得，旅游是一个服务行业，主要还是体现在服务上。旅游经常会发生意外，因此要做好准备，要把事情想到前边，针对特殊的状况，先做一些预案。还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态度好一些，工作认真一些，这样就不会有人投诉。

奥运会带热出境游

年北京奥运会期间，邹慧仍旧不停穿梭于全国各景点。然而她发现，情况有些变化，她的一些同行都在带出国团。她通过与同行交流了解到，自从年开始，中国出境游出现快速增长，需要更多出境导游，因此一些在国内带团的导游开始逐渐向出境导游发展。

一开始，出境带团需要考取领队证，这样才能成为出境游的职业领队。而接下来的几年，由于出境旅游团太多，导游供不应求，带出境团不再需要考领队证，可以直接申领。

年，邹慧报名考试领队证，进行得非常顺利，第二年，她就拿到领队证，开始带团出境游。

邹慧记得很清楚，她第一次出境是带旅行团去新加坡，一共12天，这个团出境的主要目的是参观新加坡学校。

出境游落地后，旅行团由地陪带领参观，地陪一般都是当地华人，会讲中文，邹慧负责监督协助地陪。没有地陪的时候，所有事情都是邹慧负责。

邹慧带团先后去过60多个国家，她发现越是欠发达的国家和地区管控越严格。

出境带团10年来，邹慧最大的感触有两个，一是国外景点门票非常便宜，比如在巴黎，去坐游船、参观埃菲尔铁塔、卢浮宫只需要十几欧元，而国外大学的博物馆都是不收门票的。相比而言，国内的景点门票就有些太贵了。

邹慧出境带团第二大感触便是几乎每个游客都会在国外买东西，每个游客平均花几万元人民币在境外购物。而十几万元人民币在欧洲其实也买不到多少奢侈品，有时一条项链就价值10多万元人民币。这些东西也比较容易携带，不少人买后会直接穿戴。

邹慧坦言，有些游客实际上并不是出国旅游而是出国买东西，也有的游客出境游是专门去看体育比赛，或者参加狂欢节，如西班牙斗牛节。

最喜欢在国内待着

第一次带团去新加坡，邹慧感触最深的是没地方吃饭，因为最便宜的炒面需要19.99新加坡元，约元人民币。当时她一天工资只有元左右，根本不舍得在外面吃饭。5年后，邹慧再次带团去新加坡的时候就没有这种感觉了。她的收入高了，新加坡的消费还是原样，她消费的时候终于不用再算汇率了。

谈及对其他国家的印象，邹慧对日本的印象最好，日本人非常谦卑，素质高，日本境内也特别安全。

说到美国，邹慧觉得，现在的游客对美国的评价与10年前已经有了很多改变。10年前，游客去美国会赞叹美国的现代、繁华，“美国终究还是美国”“世界第一就是不一样”，这不仅是指经济，还包括科技、人文因素。

随着中国高速的发展，现在的游客再去美国，已经不会惊讶美国的繁华，评价也更加客观理性，觉得美国人的素质也有很大差异，虽然美国城市管理非常先进发达，但是有的城市夜晚很不安全。就像邹慧最近带团去的芝加哥，晚上游客都不敢出门，大街上酗酒的人很多。

在带团出境10年间，邹慧见识过形形色色的游客和外国人，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意外事件，如今她这个资深导游都可以从容的处理了。

虽然邹慧带团去过60多个国家，但她还是最喜欢在国内待着，她觉得国内的治安、就业环境、饮食、社交文化最合她的胃口。

邹慧认为，自己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游，在条件允许下，她还会一直干下去，因为她喜欢导游这个行业，喜欢去世界各地感受多元的文化。

最后，邹慧觉得，导游应该还算是一个小群体，她希望导游能够获得真正的